不怪薛凌不知道梁有將子為質(zhì)的傳統(tǒng),若換個人來,即使江閎這樣說,怕也不會信。質(zhì)子一說,起于先秦諸侯,無非就是拿兒子身家性命,賭慈父舐犢情深。
不過,這大概也就是聽個樂,畢竟真話總是讓人難以接受。傳劉玄德為了收買人心,故意當眾摔子,而赤帝子為求勝,不惜刺激霸王弒父。朝夕相處連同血脈加持,在大業(yè)面前,也就落得這么個結果。
更莫說即便彈丸之地,國主亦是兒孫一堆,沒準自個兒都認不全。趕上那么一倆倒霉的,膝下子嗣單薄,那也是盡量挑個不怎樣的送去。真有了什么心,質(zhì)子,又有何用。
梁開國并無什么說道,無非天下大事,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。只中原盛產(chǎn)筆墨,不用也是浪費,且當年跟著開國皇帝打天下的人屬實才高八斗,故而那些傳聞軼事洋洋灑灑寫下來,摞一摞應該差不多得有一人高。
薛凌幼來翻的不少,印象也頗深。薛家先祖和開國皇帝共創(chuàng)大業(yè),后分而治之,同護大梁。再然后,就是薛家人丁凋零,皇家天恩不改,代代手足情深。
只是她翻的時候,瞧著盡是些君圣臣賢事,完全沒注意薛家?guī)状?,人生軌跡都出奇的一致,父鎮(zhèn)疆,子伴讀。更為詭異的是,每一個都與當朝皇帝年歲相差不大。
里頭是個什么蹊蹺,又從哪一代開始,世上應該已經(jīng)沒人能說得清。江閎一臉胸有成足,也不過就是多蒙了一層皮囊,好騙著薛凌罷了。
古來草創(chuàng)不易,守業(yè)也是艱難。但魏崇在位期間,屬實國運蒼隆,除卻北境胡患之憂,端的是風調(diào)雨順,國泰民安,這種好日子隨著薛弋寒大破胡人近乎登封造極。
四海唯我,天下無他。
得意之時,他甚至覺得,連薛家老爺子化鶴的時間都恰到好處。老家伙一去,西北就托于薛弋寒之手,而薛弋寒,是和自己一個碗里找吃食的玩伴。和自家兄弟共事,遠遠好過對著一位長輩當皇帝,還是個威望頗高的長輩。
由此可見,非人順天,而是天遂人矣。
當然,清醒之時,魏崇常有自責。薛老爺子一生為梁,戰(zhàn)功不計其數(shù),若非新傷舊病交疊,也無需薛弋寒年紀輕輕就要深入胡境。他為自己有這種想法自愧,但越在意這個錯處,它反就每次在看到薛弋寒時都跳出來晃蕩一下。
而捫心自問,他是否愿意薛老爺子再活個七八十載,魏崇并不能立馬就給自己答復。沒能斬釘截鐵的說愿意,那就是不愿。然薛老爺子去時,百官扶靈,天子送葬,他當時的眼淚并非作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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