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亭說得很隨意,百雀垂眸頷首,低低應了一聲“是”,也顯得很隨意。
符氏是齊國公夫人,是長亭名正言順的母親,過身之后,她的牌位是要放在陸綽身邊的,到底長輩,長亭是不能給她臉色看的??蛇@十來年,只符氏一犯了長亭生母謝氏的忌諱,長亭便轉臉便指了陳嫗去下陸長寧的臉面——出身高貴的嫡長姐訓導幼妹,不也應了長幼尊卑有序?
符氏既心疼幼女,簪纓綺門里又不興將鬧賣潑,符氏寫不來忍字兒,憋了段時日,便哭嗒嗒地向陸綽訴苦。
“阿寧如今上有大長公主教管,又有做圣人的表舅舅看顧,還有正兒八經(jīng)的父母親眷在,哪里就要阿嬌時不時讓陳嫗去教養(yǎng)了呢?陳嫗脾性又肅板,阿寧怕是要受委屈了...”
阿嬌便是陸長亭,是生母謝氏定下的乳名。
陸綽自來寬縱長女,又歷來不問內宅之事,笑一笑當作沒聽見,被符氏抽抽搭搭地逼得狠了,仰頭想一想,才道,“我記得小時長姐也樂意教管我,拿一寸寬的戒尺打我手心,打了還不許我哭...”再似笑非笑地望著符氏,“陳嫗是母親身邊的老人,就算阿嬌年紀小沒輕重,陳嫗也是懂進退的——她總不會拿戒尺教訓阿寧。”
符氏當即止了哭,又噤了聲,再極合事宜地白了白臉皮。
平成陸家追根溯源,能挖到東漢,由士到仕,祖宅祠堂里擺著的牌位密密麻麻地鋪了好幾層,金絲楠木蒙上了年歲的灰與塵,便好似連帶著整個平成陸姓都沉重端莊了起來。
大晉士族門閥盛興,以家世與家史論英雄,“上品無寒門,下品無士族”,九品朝官里除卻那起子靠添刀飲血生活的武將,沒幾個出身庶族。哦,還給忘了,大晉講究個名士倜儻、青衫長衣,不興刀劍武道,留存的武官也多為世家子一道并兼了。
滿朝上下,崔、謝、陸、王已逾半百人。
等這一茬的世家子一過身,各家宗祠里大約又是一派揚眉吐氣、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繁華景象。
符家得這天下不過五十載,馬賊祖宗刨土劫舍的泥腥味都還沒消散干凈,如今也會熏香制茶,充一充貴家人了,可幾大家瞧不上就是瞧不上,哀帝符勉終其一生也沒能娶個四大姓的正宮皇后,勉勉強強求娶了位彭城顧家的姑娘,端華門歡喜得敲了三日的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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