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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石亓一手拿刀,一手握著刀鞘,愣愣的站在那,忘了繼續(xù)把刀鞘里的骨印往外倒。他第一次見薛凌的時候,她瑟縮著在大帳里,求他給一條生路,臉上表情也曾是驚慌失措的模樣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剛剛看到薛凌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色,石亓方知,裝的,就是裝的。他本是興高采烈的要把骨印還給薛凌,縱是二人還沒到分到揚鞭的時候。但大哥曾暗暗說過這枚骨印不能還回去,他唯恐臨了生變,便想趁著現(xiàn)在,悄悄的還了再說。至于拓跋銑,已經(jīng)不重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拔刀的一瞬間,像在拆某個寶貝送人,他害怕錯過薛凌一丁點驚喜,因此目不轉(zhuǎn)睛的盯著那一張臉。他活了這十來二十年,如今細想,草原上最美的臉好像也不過如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嚓”的一聲輕響,刀尖在夕陽下泛光。石亓還沒來得及說“阿落,我把骨印先還你”,薛凌已然在五步開外,平意在手,那么精巧的一把劍,一小段距離便恍若無刃了,只是姑娘有過一瞬間放大了瞳孔,在石亓眼里倒好像過了萬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在怕。

        石亓看了看自己手里刀,對上薛凌,眼神飄忽著想,阿落在怕什么呢?想了幾轉(zhuǎn),他也開始怕。他怕這枚骨印一還回去,薛凌就要跟拓跋銑站在一起。等到了那時,他也要拔刀。

        石亓瞬間失去了把那么骨印倒出來的勇氣,想著有些事情拖一時,便有一時的好。刀既然已經(jīng)拔了出來,塞回去反倒奇怪,他側(cè)身拿刀尖去掘地上草根,掩飾道:“你跑那么遠做什么,我看你一直吃這玩意,這是人能吃的嗎?”

        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在救場,言者無心,聽者卻不知道是什么意味。薛凌握著平意,看石亓轉(zhuǎn)了態(tài)度,也佯裝不知,就地坐了下來。不管石恒認沒認出自己,又是否說與了石亓知道,她現(xiàn)在都無法殺了兩人,動手也沒什么結(jié)果,既然對方給了臺階,便只能順著坡下驢。

        眼見著石亓掏了一根,洗都沒洗,捋捋浮土便丟進嘴里,薛凌并未阻攔,只輕飄飄的重復(fù)著魯文安那句“人餓極了,樹皮都能吃干凈?!?br>
        微微的一點土腥味,轉(zhuǎn)而是根莖特有的嫩甜氣息,石亓從未吃過,這一嘗,倒覺得味道好的很,嚼了嚼,趕忙又去掘了幾根出來。那動作,倒真像他一開始拔刀就是為了掘草根。

        遠方夕陽還帶著溫熱,二人這般坐著,石亓吃的興起,那一丁點的劍拔弩張消散的也快。平意重新塞回袖子里,薛凌索性將雙手都枕在腦袋下面,躺在那享受難得的須臾安寧。

        等夜幕一垂,她就可以繞平城遠些回梁。也不必非得等過寧城,這中間小鎮(zhèn)不計其數(shù),隨便找個地兒歇歇腳,分點錢財銀子。陽關(guān)道,獨木橋,愛走哪方走哪方。薛凌執(zhí)拗,偏這執(zhí)拗中又夾著豁達,具體表現(xiàn)就是,一件事物,不得到自己滿意的結(jié)果,就決不罷休,但在這個過程中,只要發(fā)現(xiàn)有什么是錯的,立馬就能放手,半點不拖泥帶水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如她想殺了石恒,但既然現(xiàn)在石恒不能死,她也接受的飛快,只想著這礙眼的倆人趕緊滾。至于那個含焉,說不上嫌棄,但多少是個累贅,也早些丟了省事。自己一路加急回去,沒準還能喝上薛璃的喜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落,你為什么有拓跋銑的骨印呢”。石亓不知道吞了多少草根,也學(xué)著薛凌仰躺在那,兩眼看天,裝作漫不經(jīng)心的問。他實在忍不住,羯與梁,已經(jīng)是深不見底的鴻溝。而等他與大哥回去之后,羯與鮮卑,怕也是高不可攀的巨峰。而所謂佳人,在谷底,在峰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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